当小鹅尝试敲击键盘|2025.1

2025.1.4

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那种被凝视感呢。那种因被凝视而产生的骄傲，用来抵御随处可发生的、自知无果的感情。太缺爱了，太渴了，会对路过的每片水泽、甚至海市蜃楼抱有不符合它本身的期望。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允许爱情在我尚未完全自立时发生；在那之前发生的所有情感都会遭到我的扼杀。我无法因为自己个人的迫切需要而投入爱情；之前的经历已经告诉我，这样只会对对方与自己造成伤害。很奇怪，在这方面我仿佛清教徒或者完美主义者…

2025.1.5

打算写点雄狮少年2的评论。我去年12月刚看完时觉得它是2024年院线最好的动画电影，现在也这么觉得。曾因为眼看着它被网络上的舆论冲刷而觉得不公与气愤，想写很长的一篇影评。但过去了一段时间，比起对于蛮不讲理的恶意的怒火，这部片子体现的创作者的态度让我有更多启发。在网上看到有很多人从镜头语言、象征、动画呈现、市井风俗的还原程度、打戏的合理程度等方面去分析它，在这里就无意就以上的方面进行详细的阐述，只是想从创作者的角度，简要地谈谈自己观影后的一些想法。

无论是在影片内还是影片外，雄狮少年2都是一种在资本的挤压作用下、“不叫座”的情况下、充满着主观恶意的舆论中，创作者如何借助作品保持自己的创作人格不死的史诗。导演的创作，自然是这个电影系列本身；而主角阿娟的创作，则是他的人生，在天台上张开双臂迎接朝阳的那个瞬间、在擂台上看见木棉花从白玉兰中盛放而出的那个瞬间，都可为他的创作者身份正名。

从创作者的角度，电影中的老一辈上海滩武打人们因为资本、恶性竞争，只能选择无可奈何地避世，阿娟卷入造谣生成的网暴之中，并不是一件离我们多么遥远的事情：时代变化导致的游戏规则改变，生成类人工智能对创作者的围剿，商品化、由资本驱使的内容对具有内涵与情怀却固步自封的内容的殴打，来自其他创作者、甚至还有非创作者的主观恶意与举报，这些都是创作者们过去经历、现在经历、将来也即将经历的事情。大环境确实非常糟糕；当一条街道上所有人都不得不进行重复如机械的语言沟通、只用道路以目来表达真实意思，只会让归乡者疑虑自己的乡愁是一场诈骗。

但雄狮少年2难得的地方在于，它表露出真正的创作的意愿。对照电影里阿娟遭遇网暴时曾动起离开上海、回到广东的心思，我想导演在系列第一部遭受强烈网暴时，应该也曾因为这无妄之灾而想过放弃吧。

（中略，写过完整版本，我过段时间搬上来）

电影里说，要想打拳先得学会挨打；要想作为创作者生活下去，先得学会在浑水里洗脚。

有锅镬气，像金庸的武侠小说。

2025.1.6

今天去旧居收拾东西，又看到之前她给我的信。有三封：2019年我们互相以为不会再见面时，我将过去的日记本给她借阅；2021年我们还未确立关系与已确立关系之后的，分别是用信封装好的与写在政治答题卡上的。

看的时候还是会晃神。但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与三年前完全不一样。我想这是我在逐渐原谅自己、也是逐渐放弃以自伤来对自己过去求索爱、抛弃爱最后自我谴责的行为画上不完整的句号，最后重获新生的证明。

我终于可以从一个并不狭隘与自责的角度去回望这一段个人的近代史。我发现，她写作时的节奏（分镜？）与我如今的写法极度相似。而我甚至没有“向她学习”这件事的记忆，我只有她发短信告诉我她参加某个征文比赛，借用了我所写的小东西的意象，最终获二等奖的记忆。我想……也许，如果我继续写下去，一部分的她就会伴随着我对过去的执念的消逝，在文字中达到凝结与永生。这也是我想出的最好的面对过去的方式..

2025.1.10

昨天跟小鱼一起出去玩。距离上次小鱼去北京找我玩已经过了两年多，但我们在约定地点见到彼此的时候没有说“最近怎么样“，因为感觉压根不需要说这种话。我们不仅有别的话题可聊，而且很多。

下午至晚饭期间聊了很多，从过去的人际关系的勾连、最近喜欢的作品与文字到性取向，但具体的话语好像都跟这个小城的日子一般，闪闪发光到模糊，最终显示出一种朴实的样貌，就好像我们并不是隔了两年多再次见面，而正在进行一种每周都会发生的日常。但与日常给我的那种，我正在被温温和和地劝说去妥协、我身上的某种特性正在湮灭的感受不同，与小鱼的交谈似乎唤醒了我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庆幸我并没有在某些十字路口简单地做出被标记为正确的选择。

有一些词语像是模糊的光影中格外耀眼的那一些。我们聊起森见登美彦的随笔，小鱼因为不知道我已经看过《夜行》而把它送给我；聊起米二终于向商业化麦麸屈服（”同人女就是这样，一边大骂一边还是拣着吃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大骂右派同性恋与各色宅男哥；小鱼说她跟父母出柜的时候收到了”女同性恋就是毒品“一类的回复，还说起她的妈妈以”那个直女朋友“的身份参与另一个同性恋故事，并在多年后对她的孩子做出相同视角的劝说、警告（我想应该还有威胁）。

我说我应该做不到现阶段跟我家人说起这些，我太顾及某些东西，我打算等到出国之后再说。小鱼笑笑说好啊。吃完饭后她向烧鸟店老板讨了烟与打火机，我突然想起了她的教师编制。

但我同时也想，她非常勇敢，我可能真的这一辈子都没法做到这么勇敢。

小鱼说很喜欢那种朴实、看起来很容易就能写出来的文字，不禁想起泥泥之前评价我的某一篇说”它是我半夜阅读障碍发作的时候还会看下去的文字“。一年多来，从未如此想继续写这样的东西。大概像是想再次回到湖水中游泳的感受。

因为在东平那一片，去的很多店的老板小鱼都认识。我们去小满咖啡喝咖啡，遇到的另外的客人是小鱼常去的另一家咖啡店的老板与老板娘；我们晚上去吃的小巷子里的烧鸟店的老板也与小鱼熟识，大家一起分吃了小鱼买的丹东草莓。小鱼告诉老板娘说我正在戒酒，还在犹豫今晚是否要喝，于是她们合起来在我的意志还在摇摆的时候给我倒了四分之一杯白葡萄酒。此举像是按下计算器的归零键，我用舌尖舔了一下，熟悉的香气与微微的辛辣感让继续喝完一整杯、答应晚上去另一个地方喝酒变得理所当然。那一刻我自暴自弃地想，看着石头因为不可抗力回归山脚的西西弗斯，心情大概就像我现在这样吧。

我们后来去的那家酒馆中老板在放香港粤语油管主的视频，我最近在学粤语所以看得比较认真。我们跟老板聊理应的、但不落地的自由，谈国家、民族、政治、遗忘，老板在我们点的酒之外又拿出另一瓶红葡萄酒。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觉得，好像我们正在进行只有在广东的小地方、小地方的小巷子、小巷子的小酒馆会发生的对话。

打车回去。车路过高架桥上的路灯杆子。是这样一个南方小城的冬天。